[谢乐]浮生一梦遥

谢乐合志《吃吃吃》G文,解禁啦

和谐片段不知道怎么发,带锁小黑屋都不行了啊_(:зゝ∠)_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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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下了整晚的大雪约莫在正午时分渐停。富贵花开窗棂外,一枝红梅开得正好,衬着满眼天光雪色,越发显得动人。

  清雅花香脉脉拂过鼻端,谢衣心念一动,趁兴放下手中信笺,披了大氅,拂袖推门而出。柔和日光迫不及待泻进书房,暖融融晒在身上,驱走雪后寒凉。

  目下所住府邸乃是新帝所赐,于他而言,亦可算是故人旧居。舍不得多做变动,他只请了匠人改去逾制之处,并精心修葺。搬入此处已有一段时日,不过因着朝堂角力,公务繁杂,待到近日诸事理毕,心患尽除,这才有了功夫四处闲看。

  谢衣抬手按住心口,掌下略显活泼的心跳不由令他低笑,念一句“莫急”,到底稍稍加快了脚步。

  此间布局开阔疏朗,于细微之处又不乏精巧雅致,足见前主人趣思。只可惜当年这一家获罪入狱,家产亦被悉数抄没封存。即便新帝登基后特意下旨发还,部分器具珍藏也早在那场祸事中或损毁或遗失。这里多年无人居住,且谢衣带来的仆人为数不多,便是翻修一新,仍是失了几分人气。

  心底浮现几许酸涩,萦绕肺腑,缠绵不去。谢衣抚上腰间,却没碰到那熟悉的触感,低头一看,这才发觉攒心梅花络子下的绳结已散,原本缀着的物件不知遗落在何处。

  他皱起眉,折回来时路寻去,一无所获。疑是看漏了哪里,正待收回拨开草丛的手再找一回,不过眨眼功夫,面前忽然伸来一只手。

  修长白皙,在日光下泛着上好羊脂白玉般的柔润,掌纹清晰。一只半展翅的沉香木鸟被托在掌中,右翅上一片暗沉色斑清晰可见。

  “先生是在找它吗?”带笑的明朗声音,分明是十七八的少年郎。

  心头剧震。

  谢衣几乎迫不及待起身抬头,却不知他的动作僵硬滞涩得仿若牵丝木偶。

  目光一寸寸上移,扫过腰封、宝蓝锦缎、玉石领扣,终于落在那人脸上,落在那张依稀得见幼时模样、他曾在心底幻想过无数次的面孔上。

  良久,谢衣缓缓吐出一口在胸肺中徘徊许久的郁气,紧抿的嘴角微微松开,露出一点笑意:“是,多谢……无异。”

  还能听到他的声音,还能这般同他相见,还能在他面前叫出这个名字……谢衣深深望住他低叹,眸色凝沉:“一别经年……好孩子,你都这么大了……”

  “先生……”乐无异一顿,上前握住了谢衣垂在身侧轻轻颤抖的手,忍住鼻中酸楚向他一笑,“我来赴约了,大哥哥。”随即蹲下,认认真真把那只木鸟系到谢衣腰间的络子上,不让他看到他眼里漾开的层叠波澜,语气轻快道:“物归原主。”

  阖眼又睁开,二十四载寒暑转瞬而过。

  那年上元佳节,小小孩童被拐子抱在手中,却机灵聪明得很,不哭也不闹,觑着拐子放松大意,悄悄向他求救。满树璀璨灯火下,他挣扎着扑进他的怀里,这才带着哭腔喊坏人。得了他新雕的小木鸟,那孩子乖乖安静下来,只搂着他的脖颈不肯放。爹娘来了也不肯松开他的衣角,定要和他拉钩,说好了来日再见。只可惜隔天他便同父亲一道离京,十年后方才回返。不想,物是人非……

  翻涌思绪敛尽,谢衣伸手阻他:“既已送与你,哪里有收回来的道理。或是无异嫌弃我这小鸟技艺粗糙?练手之作,本就精细不足,改日再雕一个给你可好?”

  乐无异连忙摇头:“怎么会嫌弃,以前我可是天天把它带在身边。”

  “我知道,”回想起找到这只木鸟的那天,谢衣睫毛一颤,心口刺痛瑟缩,低声道,“我知道……”他不着痕迹深深吐息平复心绪,将木鸟放进乐无异手心,“既然如此喜欢,那就留着它罢。”触及他冰凉的手背,谢衣凝眉,取下肩头大氅,细细给他披上。

  乐无异喉头微动,望见他眼底的不容拒绝,点头应一声“好”。

  整理好大氅,谢衣这才满意,转念道:“你这孩子,这些年让我好等,该罚。”他将他的手笼入掌心,哪怕沾上一点热意也好,“先罚无异带我看看这宅子,认是不认?”

  久违的暖意涌上胸口,乐无异恍惚一瞬,即便明白这只是错觉,亦忍不住心生眷念。不敢贪恋,他转开视线环顾四周,欣然认罚:“当然要认,如今肯定没有人比我对这里更熟。”

  心底传来的愉悦让谢衣微微放松了眉眼,见他满眼怀念,不由抚上他的发顶轻揉:“我们走吧。”

  掌心下的触感那样鲜明,谢衣把手背到身后,指尖抵住了手心。

  

  堂屋的摆设同以前一模一样。乐无异这里看看,那里摸摸,欣喜不已:“诶,这对玄纹白梅瓶是先生找来的吧?原本一个被我不小心碰碎了。那时候贪吃饴糖,吃得牙都疼了还不肯放下,娘亲气得捉着我要挠脚心,幸好有爹帮我打掩护,让我先跑。”

  谢衣眼中含笑,接道:“没跑多远就在这里撞碎了瓶子,被乐夫人捉住喂了好几顿苦药,是也不是?”

  “先生都知道,就别逗我了……”他低头挠挠后脑,脸上红了红,小声抗议,不好意思的模样看得谢衣弯起嘴角。

  乐无异看向另一边,目光黯淡下来:“那个……碎在抄家那天……”不等谢衣出言安慰,他又笑道:“难为先生能找来这样相像的一对。”

  谢衣不语,收紧了和他相握的手,牵他到东边。

  “这是我爹最喜欢的画。六岁那年他给我雕了一个印章,第一次用就是他教我在这里留印。”指尖轻轻摩挲墙上一幅月下宴饮图上的印章,乐无异笑容温软。

  两人相握的手一动,他转头看,不知谢衣从何处取出了一枚鲜红欲滴的印章托在掌心,笑问:“可是这方鸡血石印?”

  他睁大眼睛,接过谢衣递来的印章,看到底端熟悉的刻印痕迹,忙不住点头:“是!这道划痕还是我不小心磕的……”

  太清楚原样弄来这些东西有多难,满腹感激说不出口,他只能用力抱住他,在他耳边颤声叫“先生”。

  谢衣在他背上轻拍,待他平静些许,便道:“去别处瞧瞧罢。”

  埋在他颈边的脑袋动了动。

  

  经过院子,乐无异指给谢衣看:“以前这里放着许多盆栽,都是娘亲喜欢的。我打小种花花死养狗狗丢,一开始可没少祸害她的花草。嗯,也没少被挠脚心。”

  谢衣会心一笑:“乐夫人所栽不乏珍品,目下一时难寻。待到开春,我那长随从江浙回返,便可带回两株。日后我为无异照看这些花草,想来不至草木凋零。”

  “谁养都比我来好,有劳先生。”

  “不过略尽绵薄之力,若是能够……”他想做的又何止如此……

  日光在眼下投出两道暗影,这瞬间他神色不甚分明,眼底的隐忍涩意也被关进薄薄眼帘中。不欲败了乐无异兴致,再睁开时眼中只余一派平静。

  “足够了,先生。”乐无异摇头,大氅底下,空着的手慢慢紧握成拳。不让自己多想,他拉了谢衣进书房,指给他看角落里的一道道划痕:“先生知道这些是什么吗?”

  “我记得……是定国公给你量身量时留下的标记?”谢衣略一思索,指尖轻点,“五岁、六岁、七岁……”

  “十五岁以后我就不让爹量了,再后来……我原本还能再长高的,说不定能比先生高!”他抬手比了比,两人不过小半个头的差距。

  谢衣低笑附和,慢他一步走出书房,嘴角弧度转眼淡去。

  乐无异在后院墙边停住脚步,回头看向谢衣:“当年先生就是在这外面救了我。回来以后我就想,我要给大哥哥准备谢礼,就送我家厨子做的梅花酥,好看又好吃。可是一直到冬天过去,桃花开了,你都没有来。”

  “上元节后父亲带我南下寻访名医,为我医治心疾。行至江南,恰好遇到那位名扬天下的石大夫。诊过脉后,他亦是束手无策。言及江南水土温润,适宜修养,他便劝说父亲让我留下。即便如此,十年后,我的身体仍是逐渐虚弱。若不是那位仙人,不是无异,我恐怕早已——”

  右手贴上谢衣心口,掌下沉稳有力的跳动让乐无异安心无比:“有我在这里,先生定会长命百岁!况且先生福泽深厚,有仙人护佑,这一生一定能安乐顺遂。”

  安乐顺遂……

  自换心那刻起,这人便夜夜入梦、时时入神,从稚嫩幼童长成意气少年,陪同他一起重历这空白的十三年。不知何时,情起而深,心念不改。如今冬雪静美,雪融后更有百般好景,千种风情。而到那时,此刻他面前满眼安宁之人却皆不得见,碧落黄泉,再无寻处……

  谢衣怔然,听他继续道:“那时娘亲见我天天去树下等你,点着我的额头说固执,第二天就带我去采桃花酿桃花酒。她说这酒可以存放许多年,无论什么时候,你来就能喝。”他挽起袖子,看看四周,“就在那棵树下。走,去看看当初他们掘地三尺找‘罪证’,有没有碰坏我的酒。”

  他兴冲冲跑几步,回身向谢衣招手。日光为他周身笼上一层光晕,衣摆翻飞,发尾轻扬,端的风华正茂。

  谢衣心中抽痛,一声叹息几不可闻。

  “无异……”

  

  “哈,完好无损!”乐无异抱着酒坛,手指蹭过鼻尖,没把泥点抹掉,反而又添一道污痕。被谢衣捧住脸拭净,他嘿嘿一笑。

  谢衣取来一套酒具,同乐无异在院中石凳上坐下。

  泥封拍开,酒香迫不及待溢出,和清冽梅花香气掺杂到一处,嗅之愈发醇厚,馥郁得令人腹中馋虫蠢动。哪怕是不好酒之人,也必然忍不住要品尝一二。

  酒水倒进白瓷杯中,回环成一汪浅棕,清澈剔透。激荡而生的细小酒沫很快消失,杯底所绘一枝桃花随酒液浮沉,犹如新蕊初绽。

  乐无异赞道:“好巧的心思。” 

  谢衣将酒送到鼻端轻嗅:“用来喝这桃花酒,再合适不过。”饮下一口,细细品尝,他点头道,“醇而不酽,香而不冲,回味悠长,好酒。”

  乐无异眼睛一亮,替他倒满:“你喜欢就好!我敬先生,这一杯谢先生在我被拐时施以援手,还陪了我大半晚。这么多年过去,终于能当面道谢,还请先生饮满此杯。”

  他一脸高兴,看得谢衣心头发软:“请。”

  “第二杯要谢先生为我找回这宅子,还费心赎买各色器具,布置得和从前一样。这一天,我很开心!”

  “那位仙人行踪飘渺,换心之情无法偿还。无异于我亦有救命之恩,而我能为你所做,不过是令这定国公府不至寥落。”再者,他亦存有私心……谢衣举杯一饮而尽,错开目光,敛去眼底流转情愫。

  “何止。先生明明不喜权谋,却以一己之力对抗大皇子一派,拉下左相断他一臂,为我爹翻案昭雪,数次险象环生……先生为我乐家做的太多了……”

  “大皇子封号为逍遥,深得先帝爱重,暗中却笼络朝中半数官员谋划帝位,可谓权势滔天。只因手握重兵的定国公不肯倾向于他,便趁定国公对敌失利之机下手构陷。通敌卖国之罪,可笑!乐将军一生铁骨铮铮,清名怎容污蔑。”

  乐无异垂下眼,指腹摩挲酒杯:“若是爹娘泉下有知,他们一定很高兴……”手背一暖,被谢衣覆住握紧。他甩甩头,扯出一抹笑:“没事,先生喝!”

  对饮间,他们谈笑欢颜,似是要把多年的空缺尽数补上,默契得仿佛从未分离。

  

  天边朗日逐渐西沉,乐无异不着痕迹收回目光,把左手缩进大氅,却听谢衣轻声道:“是……要走了么?”

  乐无异一怔,徒劳拉紧大氅,却遮不住若隐若现的衣角。他故作轻快一笑,说不出的勉强,尾音颤抖:“再敬先生最后一杯。”

  杯中琥珀色酒液一荡,漾开清浅波纹。谢衣稳住手,深深吸气压下喉头梗塞,这才举起瞬间重逾千斤的酒杯。

  酒入口,酸苦不堪。

  谢衣起身,身形忽然一晃,忙撑住石桌,一手按上额角,顺势挡去乐无异的视线,苦笑道:“这酒……后劲有些厉害。”

  乐无异要去扶他,他已经站定,抬手抚上乐无异发顶,指尖僵硬:“去吧。若我当真福泽深厚,只盼无异来生平安喜乐,一世无忧。”

  “先生……”乐无异终于忍不住,重重撞进谢衣怀里,双手在他背后收紧。

  相遇过后便是别离,重逢无期,徒留幼时约定。因所换之心记忆相通,那瞬间却已是生死相离。煎熬中赶回京城,看见的也不过是他坟茔。十年空待,今日一朝得见,情意拳拳无以为报,还要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消失——

  “不许多想,”谢衣按住他的头发揉弄,“今日一见,我……已然无憾。”

  已然无憾?我的心可不是这样说的啊……

  至少……他还能做点什么。

  乐无异看一眼自己逐渐虚幻的手,吸气强笑道:“先生能不能闭上眼睛?我不想让你看到……记得我原本的模样就好。”

  闻言,谢衣深深望住乐无异,用目光把他的样子一点点刻进心底,嘴角微动,到底没有说话。

  谢衣慢慢闭上了眼睛。

  那人的气息忽然凑得极近,唇上一凉,是一个犹带酒香的浅吻,却好似落在他心头。心跳乍然乱成一片,睫毛不住颤动,却因眼睑上冰凉的手指无法睁开。

  “如果有来世,我一定会来找你,先生……”

  怀中一空。

  呼吸骤停,谢衣惶然睁眼,恰好接住落下的大氅,有什么掉进雪地里,发出“扑簌”的细微声响。他蹲下,原来是那只失了主人的木鸟。雪沫溅上它,像极了十年前他在法场一角找到它时、沾满雪屑与乐家满门不知谁人血污的样子。

  他缓缓将它收进手中,低声道:“一言为定。”

  一滴透明的水珠打在木鸟翅上,血迹洇染过的暗痕越发鲜明。

  

  过了许久,谢衣才拖着麻木的双腿起身。小厮找来时,看到的便是他膝上放着大氅,坐在石凳上闭目不语的样子。

  “大人怎么不披上这大氅,染上风寒可怎生是好。对了大人,皇陵那边传来消息,大皇子病重,半个时辰前不治身亡!”

  名震朝野、八方不动的谢相手指一紧,唇畔露出清浅笑意,温雅而凉薄:“去将书房暗格内的密信封好送进宫,告诉秦将军,时机已到。”

  “是!”

  挥退暗自疑惑桌上为何会有两盏酒杯的小厮,谢衣轻轻摸了摸手中的木鸟,眸色深沉。

  走慢些,无异,让那些罪人送你一程……

  “啧——”

  突来的轻笑声令谢衣一震,一人凭空出现在桌边,足不点地,一袭华衣飘然出尘。那人手指轻抬,阻了谢衣俯身行礼,不待他张口便道:“这场大戏本君看得十分满意,这颗心没有为你白换,适才这半日便当做本君予你的奖励。”

  谢衣微怔:“……多谢仙人。”

  “谢便免了,这酒不错,本君勉为其难收下了。诶、别急——我也不白收,再送你一礼,自此你我两清。”在“两清”上加重语气,他一点谢衣,眼中光晕流转,口内一声清叱:“去!”

  错愕中,谢衣眼前模糊一片,遥遥听得仙人道:“时辰刚好。还是这般纯良的样子好对付……待你师徒二人历劫归来,可别想和我讨债了……倒要看看是谁敢动小麒麟的命格……”

  眼前闪过无数流光,下一瞬,谢衣知觉全无。

  

  乐无异快步走进暖阁,绕过山水画屏,一脸激动:“师——”才喊出半个字,看清阁中人的样子,他立刻收声,放轻了脚步。

  暖阁西边支着一张软榻,谢衣正仰面和衣而卧,衣摆垂下半截,随吹进窗棂的微风轻轻拂动。

  这时节春风方至,暖阁里烧着上好银丝炭,烟火气给小案上镂空鎏金香炉里袅袅燃升的苏合香掩去,暖洋洋正合小憩。

  前段时日朝中局势瞬息万变,各项布置均到了紧要关头,分毫不可松懈。心神耗损太过,今日一切尘埃落定,谢衣终于得空小睡片刻。若是他再不睡,就该被压着休息养神了。

  乐无异轻手轻脚抱来柜子里的衾被,慢慢给谢衣盖上,又掖好被角。见他睡得安稳,便坐到榻边,取来书案上的邸报翻看。

  江南科考舞弊案爆发,大皇子门下官员牵连甚深,圣上才发觉这个一向让他放心的儿子所图不小,顿时雷霆震怒,很是撸下一批人来。当初师父说要提防这位逍遥王,他还觉得奇怪,没想到这位已经把手伸向了京畿大营。若不是这场舞弊案,说不得还真能让他在大营里插上几名心腹。

  思量间,耳畔传来的呼吸声忽然加重,又急又乱。他一抬头,只见谢衣紧紧闭着眼睛,纤长睫毛不住翕动,眉头紧蹙,鬓边发丝散乱,衾被下的身体也僵硬起来,一副做了噩梦的模样。

  乐无异急忙俯身,握住他放在身侧的手,一手轻推他的肩膀,低唤:“师父?师父!”

  他没有醒过来,却似是嗅到了熟悉的气息,反手握住乐无异的手,侧过身来揽住他,把他拉到近前。

  险些摔到谢衣身上,乐无异忙撑住软榻,一时间不敢动弹。

  盏茶后,谢衣呼吸才逐渐平稳,只是眉间紧皱,看得乐无异忍不住抬指,将落在他面上的一缕发丝拨到耳边,按上他的眉心轻揉。

  谢衣神色舒缓下来,不知梦到什么,他的唇边现出一点笑意。

  

  谢衣醒来时难得有些恍惚,看到乐无异别扭的姿势才堪堪回神。

  “师父你醒了!刚才——”话还没说完,乐无异腰后一紧,便被他一个用力顺势拉上软榻,揽进怀中,晕乎乎趴到他身上。

  衾被早在那番动作中滑落。谢衣收紧手,让乐无异枕上他的肩头。

  乐无异试着抬头,背上给不轻不重拍了拍,带着安抚之意,困顿未消、略显低哑的声音随着胸膛细微的震动传到他耳边:“陪我再歇息片刻。”

  这声音比平时还要……几乎瞬间被勾起某种回忆,乐无异脸红心跳,乖乖靠到谢衣身上不敢动了。

  脑后发丝被一下一下轻抚,那阵不自在很快退去。乐无异环上他腰间,在他颈边蹭一蹭,像只满足的大猫:“师父刚才梦到什么了?”

  谢衣手指一顿,一手按上乐无异心口贴紧。

  安定平稳的跳动,温热的,鲜活的躯体。

  谢衣偏过头,在他的额角落下轻吻。掌下心跳快了一瞬,他勾唇低笑:“……秘密。”

  那日在仙人面前失去知觉,再醒来时竟发现时光回溯至十二年前。彼时他本该沉疴难愈,谁知诊脉过后,大夫断言他所患心疾正在逐渐好转——原来身体松快许多不是他的错觉。思及分别前仙人所言,这或许也是那“礼”中的一部分,只是不知“讨债”又为何物……

  一朝回到乐府那场祸事前,他能做的便多得多。

  这是他深藏于心的秘密,恐怕一生都不会同他好不容易认来的徒儿提起。这一回,他定将护他平安喜乐,一世无忧。

  师父笑得太好看,眉眼舒展开,温柔得让乐无异一时看呆,哪里还想得起他是来告诉师父圣上要圈禁大皇子的消息。一声不响撑起手肘,他亮着眼睛在谢衣额上亲一口。

  他的!这个人只会对他这样笑,只会对他这样纵容!

  亲亲鼻尖,乐无异心底咕嘟嘟冒出一串高兴的泡泡,狼崽子一般,使劲摇了摇身后的大尾巴。再要往下亲,一声轻笑在两人仅隔一指的唇间散开。

  “若是不睡……”谢衣揽住他猛地翻身,将他压在身下,“陪为师疏散疏散筋骨?”

  眼中泛起同样温软的笑意,乐无异一本正经点头:“师父有命,徒儿自当遵从……”手指却一点都不正经地扯松了身上之人宽大衣袍,勾住他的后颈往下压,那点尾音便消失在两人相接的唇齿间。


(略略略)


  夕阳漫射出霞色辉光,被窗棂一挡,暖阁中愈发幽暗。

  除了发辫绳结的长发迤逦拽地,落上交叠的外衫锦袍,散而不乱。软榻之上,十指交握,气息相缠,恰是情浓。

  苏合香烧到了尽头,最后一丝烟影没进低沉而旖旎的喘息里,蚀骨销魂。

  

(完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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